--浮華瑰麗的這個城市裡,下起一場大雨,妳踩著紅色高跟鞋緩緩走過。突然妳厭惡起這些人,厭惡起萬般絢爛的街燈,可妳轉而又笑了。
寫給過去,被碾碎的那個時代裡,妳親手埋葬的真摯笑語。
輕柔婉轉的音樂響著,猶帶悽楚,猶帶感傷。夜,是靜的。酒,是冷的。牆,是白的。
妳蜷縮在單人沙發上,指節輕點著窗緣,彷彿隨著音樂打拍,又彷彿心不在焉,雙眼凝視著潔白空虛的牆壁,游移,失神。
窗外傳來了煙火聲。妳聽見煙火伴著風響,急速竄升,炸了開來。昏暗的室內映出依稀的光影,明明滅滅,迷迷離離。妳閉上眼,沒有回頭,只是專注聆聽。妳的每一場夢都是彩色的,鮮豔的,銳利的;此生難得有過的一場震撼,在那之後妳無數次想起,如果可以,多想再看一次那日橋下的煙花,綻亮了整片寒冬的夜空,在震耳欲聾的爆鳴中聽不見彼此的聲音,可那煙火永生不滅。
突然妳站起身來,從床底下翻出一罐罐顏料,和著水倒進各種大小不同的瓶罐裡。微弱燈光下,顏料在水中晶瑩旋動著,悠悠、緩緩,逐漸稀散。妳瞇起眼睛,視線追逐著色彩融開的痕跡,下沉消散。
接著妳亮了燈,晃眼的白刺入妳眼底。
--「妳最喜歡什麼顏色?」
--「白色。」
嘩啦!
一瓶藍色顏料水被妳用力潑向牆壁。
--「為什麼?」
--「沒有為什麼。」
一瓶紅色顏料水被妳用力潑向牆壁。
--「可能是因為……畫布是白色的。」
綠色、紫色、橙色、黃色……
直到妳把所有的顏料都潑玩了,妳才盯著斑駁的牆面停了下來。地板成了個小池,妳總喜歡穿的白衣染上各種顏色,濕濕黏黏地緊貼著妳的背脊。
只剩下黑色和白色的顏料冷冷地立在盒子裡,形成對比。
水痕沿著牆面凹凸慢慢滑下,潔淨空間已然空白不剩,斑斕顏彩在妳眼底如綻放的煙花,輾轉游移,妳終究還是困在了這場煙花裡。
妳的畫布,妳想把它填滿,竭盡所能地用各種濃豔的色彩。妳的生命裡已經打了一個死結,再也解不開,死結後的那一段,如果不想拿一把剪刀剪了,就只能帶著這個結過一輩子。
妳把白色洋裝脫了,扔在水灘裡,鑽進被窩。明天早上,那些牆上的顏彩都乾了,再也抹不掉。
然後妳的手機響了。
「喂,明天晚上一起過聖誕節呀,在公司樓下的那間小餐館集合,不要忘記了,所有人都會到的。」
「還有,我們要交換禮物,妳準備了沒有呀?」
「妳要穿漂亮一點啊!」
所有的聲音細細碎碎融進妳的耳朵裡,有些微癢,妳翻了個身,抱著棉被蜷縮在一起。
聲音緩緩,柔柔,帶著微笑。
「當然,我就穿一身紅色去,再穿個十公分的高跟鞋。」
「妳也太應景了吧!好吧,我可不能輸妳,我要去睡美容覺了,晚安。」
「晚安。」
妳一直覺得,妳做得很好。
該笑的時候笑,必須哭的時候哭。想笑的時候不能笑,想哭的時候,不哭。
浮華瑰麗的這個城市裡,聖誕節夜晚下起一場大雨,妳踩著紅色高跟鞋緩緩走過。突然妳厭惡起這些人,厭惡起萬般絢爛的街燈,可妳轉而又笑了。
妳的世界,永遠是彩色的。